唐代“昆仑儿骑白象”或“胡东谈主骑白象”的烛台艺术造型，构想小巧，遐想奇特，止境非常，将粗豪烛台与白象造型情投意合，深受南亚梵风佛光影响。咱们借助比年来考古出土文物的神奇力量，用新的角度解读这些极富遐想力的艺术品，以小文物见证大千世界，不雅察释教艺术影响下白象的宗教寓意，荒谬是怜惜踞坐大象的他乡东谈主成人酒色网，从而直面亚洲释教艺术向东亚汉地网罗式的文化传播。

曩昔读唐诗不时有诗意笔墨幻象于目下的嗅觉，举例读到唐代诗东谈顾客况《杜秀才画立走水牛歌》：“昆仑儿，骑白象，时常锁着师子项。”这是诗东谈主看到画作时感念，却给我留住不朽的印象，顾况是唐肃宗进士，擅长作诗吟歌，他糊口在盛唐转衰的历史关头，见解了胡风骚行，曾写有商胡船舶运输“苏方”的诗歌，“商胡舶舟运苏方，岁发扶南、林邑，至都国立尽”。“苏方”是扶南、缅甸、印度孕育的木料，既是园林不雅赏植物，又是活血消肿的药材。顾况对东南亚或南亚地域风土应该相比了解，在他的诗歌里屡屡提到“奚奴”“胡瓶”“胡曲”等等，见过胡商蕃客为牟利奔跑一世的清贫。

可惜的是，“昆仑儿骑白象”只闻诗声不见图像，唐诗中描写的许多外来文化状态咱们都没见过什物。

比年来借助考古出土文物的神奇力量，咱们得以站在时空交叠处，时常有新的不雅察角度生成，有种霎时足以见神奇，小文物见大千的收货。其中就有与唐诗描画相仿的昆仑儿骑白象或胡东谈主踞坐骑白象烛台，熠熠泄气的烛光，照耀出南亚释教艺术多脉络地向东亚汉地浸透的传播。

昆仑儿骑象

2016年国度文物局辩论《世界遗产的丝绸之路》展览，咱们曾到长安博物馆遴择展品，那时防卫到这件唐代白瓷象座昆仑儿烛台（图一），2001年长安郭杜小学唐墓考古出土，现藏长安博物馆。这件令东谈主心思凝定的烛台，是用白瓷烧制的，天然历程千年地下试验，仍然显现着白瓷的明亮光泽。

一头大象当作底座支合手通盘烛台造型，大象长鼻前伸至地，鱼鳞般的纹路躲闪着象鼻。象背上负重着灯座式烛台，顶立着圆盘上的插口。躲闪底座经受镂空方式，一圈菩提叶围成覆莲座，象征着贯穿寰宇的中心，既是释教躲闪元素，亦然佛陀的热切象征绚丽。工匠往往会把宗教的艺术价值附加在物件之上。

尤其是象背上坐着头发卷曲的昆仑奴，双臂勾连形成支合手点，一只手扶着灯盘旯旮，以防倾倒，昆仑奴脸庞紧贴圆盘一幅垂死的情态，唯恐烛台不稳，出力撑着灯盘的形象。雕刻工匠还将昆仑奴的两腿拉长显得细长，夸张式地彰显明东谈主物的心情。

这个昆仑奴即是汗青上记录的“象奴”，即是善于驯养大象的把式，即平时说的管象的饲养员，他们要达到“奴知象意，象晓奴语”驯养水平，何况大象的洗澡与驯养，时常围绕在温泉或水边建有象房，不然大象很难永恒存活，远不是朔方东谈主熟悉饲养骆驼、骏马等动物的驼夫、马夫。天然，大象耗费庄稼或其他农作物，甚而暴怒时放置村落，给东谈主类带来耗损。是以“象奴”不仅扫尾防范象群抨击东谈主类，何况盲从调教被圈养的大象听从东谈主类指导。

“象奴”要害责任要饲养好大象，压根筹算是要使大象能作念“舞象”和“斗象”的上演，《资治通鉴》卷二一八记录开元天宝时皇家舞兽时，驯象率舞上演成为赞许真命皇帝的一谈靓丽的节目。唐玄宗时在皇宫里由五坊使引大象入场，“或拜或舞，动容饱读旅，中于音律”。最有名的故事是安禄山反叛攻克长安，驱赶舞马、犀牛、舞象皆至洛阳，为了炫耀我方当有六合、天命有归，让驾驭引大象拜舞，大象瞪目无舞，安禄山盛怒之下命壮士将舞象置槛阱火烧，又以刀槊洞杀，周围“鹰东谈主、乐师见者，无不掩泣”，成为历史上驯象被害的惨痛事件。天然，大象并不仅是南亚热带大国前来朝拜的象征，还相宜汉东谈主珍惜娴雅教学的粗豪形象，《宣和画谱》卷一和《云烟过眼录》卷下都记录阎立本《扫象图》，画有胡僧用大刷子擦洗大象躯体的步地。

正因为皇家兽苑饲养的大象食料很大、用度很高，何况从南边输送到京城，既不可用于驮运奇迹出产，又不可参加军事练习，因而受到朝廷里许多信守传统儒臣们的热烈抨击，皇帝只好将“贡象”弃而无须，大历十四年（779）唐德宗继位后，“诏禁六合不得贡珍禽奇兽，银器勿以金饰……。诏文单国（今老挝）所献舞象三十二，令放荆山之阳，五坊鹰犬皆放之，出宫女百余东谈主”。这32头大象被开释到长江中游“荆山”栖息之地，运谈不知所以。

胡东谈主骑白象

澳大利亚墨尔本维多利亚州国立好意思术馆展出的唐代胡东谈主骑白象白瓷烛台（图二），是1998年购买储藏的，这件文物照旧成为亚洲馆最热切的展品之一，咱们几次到该馆参不雅覆按，都看到胡东谈主骑象白瓷烛台眩惑着许多不雅众。由于这件胡东谈主烛台与西安长安区博物馆展出的昆仑奴骑象烛台止境接近，只不外一是昆仑奴一是胡东谈主。两者对比，可见那时唐朝释教流行下的白象崇敬。

仔细不雅察，可见这件文物上的大象不仅被塑形成奇异巨兽，何况全身彩绣披挂，宝珠璎珞，腰绑彩带，牢牢捆住象背上的立柱莲花灯座，莲花通达四溢伸出。大象头部和臀部都躲闪有宝珠，贵气非常，使用释教艺术中常见的花鬘、飘带躲闪手法，象鼻似有卷莲花的题材。灯座下的胡东谈主鬈发，须髯满脸，双手搂抱灯柱，盘坐在象背毡毯上，胡东谈主眼神前视一幅谦逊的心情，由此咱们判断很可能是唐代外来的胡东谈主“贡象”。

咱们知谈，先秦时分商周出现的多样象尊并无东谈主物形象，魏晋以来大象或充任仙东谈主骑乘的圣人瑞兽，成为外族供献的殊方异物，胡东谈主形象显现。并以早期释教六牙形态与汉地传统杂糅共生。跟着魏晋之后华夏王朝流行象辇，由皇帝乘坐的象车，即大象独霸的象车，以炫耀皇家的阵容与威严。在皇帝校阅部队的部队里，杰出胡东谈主骑象乘辇的形象，更会给统率者增添光彩。大象不单是是不雅赏动物，南边既在奇迹运载时使用大象，还驱赶大象参加搏斗，并给象鼻装备弯刀用于作战。尤其是朔方东谈主印象中大象即是巨兽和奇异动物，相传东谈主们骑着大象还能入海寻找海底宝物，更增多了大象的神奇象征。唐诗中张籍描写“海国战骑象，蛮州市用银”，交州、安南、林邑等印度支那当作“南蛮”之地，杜荀鹤描写“舶载海奴镮硾耳，象驼蛮女彩缠身”，可见大象在印度支那到南亚的社会糊口中起着热切作用，给唐朝诗东谈主留住紧记的印象。扶南统率者甚而使用千头大象出行或开采，缕缕行行的大象前后蜂涌着王者，凭借巨型大象来炫耀王者的权威和权势。4至5世纪时扶南又是南亚通往中国买卖热切的中介，使节和两边商东谈主攘攘熙熙，买卖网罗止境活跃。《晋书·南蛮传》《梁书·诸夷传》等中国文件记录了输入的金银奇宝、香膏珠玉、珊瑚玳瑁、火布彩绸等等，来自天竺、大秦的商品贡物指不胜屈。

从南亚纳贡到唐朝的驯象，圈养在京城兽苑中，不仅需要大量食品，还需防寒毛毡、羊皮等，《唐六典》记录“凡象一给二丁”“凡象日给槁六围”“诸象日给稻菽各三斗、盐一升”，饲养老本很高。关联词，大象被纳入唐王朝祥瑞文化之列，在皇家庆典与车仗行列中驯象上演着雷霆万钧的变装，由来自他乡胡东谈主或南越驱象东谈主指引。唐高宗永徽元年（650）、武则天调露二年（680）、天授元年（690）至8世纪，林邑国都不停一语气孝敬驯象。真腊国永徽二年（651）和大历六年（771）两次贡象。瞻博、苏门答腊占卑国等也都以大象当作礼物供献。令东谈主瞩筹算是，景龙三年（709）和开元二十三年（735）林邑孝敬了著名于世的白象，从而使白象申明远播海表里。

这就让咱们意会了为什么岂论是昆仑奴骑象或是胡东谈主骑象，都采取白象，白象属于寥落动物，寓意着祥瑞如意，用白象来抒发赞赏无比。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和民俗中，因“象”与“祥”谐音，故被赋予祥瑞、长命、吉象送财之意。古东谈主云“太平有象”，即有祥瑞如意的真谛。

在东南亚和中国南边糊口的大象绝大多数都是黑灰象，当作蛮夷使者孝敬的白象无疑是“赞赏异兽”，对白象的崇敬早在两晋时分就已出现，敦煌市博物馆藏有西晋白象彩绘砖，是新店台佛爷庙墓群出土，一头巨型白象身披水波纹画鞍（图三），逶迤斑纹也炫耀着非团结般大象，白色是最灵活的原色，白光是最清白的晴朗，在白陶和白瓷艺术中，白色带来的魔力无疑是“视觉考古”的色调，不时阐扬出安心或哀吊的情怀，与释教艺术密切酌量。

白象入胎赞

咱们觉得，释教“白象入胎”（乘象入胎）或是昆仑奴或胡东谈主骑象烛台的艺术着手之一，因为大象的宗教形象使得释教和粗豪形象协调沿路，“象主”是分主南边的天使，“象王”是佛陀至尊无上巨擘象征，领有“香象”名称的菩萨则是信众践诺的榜样，是以绘图、雕刻、宗教文体等艺术限制都不同进度地阐扬白象的脾气，而大象、象奴、烛台组成的整件作品，借用了释教发祥的粗豪主题。

白象入胎是释迦牟尼佛一世故事（即佛传故事）的运行，神话释迦牟尼的母亲摩耶夫东谈主在睡梦中梦见一头六牙白象从天而下，从我方的右胁入胎，夫东谈主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乐，于是感孕生下太子悉达多，即其后的释迦牟尼佛。在印度神话中刹帝利是神灵的手臂化成的，从右胁而入相宜悉达多太子刹帝利的身份。在犍陀罗艺术的阐扬的场景中，画面为摩耶夫东谈主侧卧于床上，一个小小的白象在圆环中向下准备转世，2023年故宫《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中有《白象入胎》这个故事的艺术石刻（图四），犍陀罗地区的白象，大多被刻画在一个圆盘当中。赞赏和展示白象入胎是南亚流行的一种习尚。

此外，佛陀前世的本生故事之一“象本生”，亦然时常阐扬的艺术。佛陀前世当作菩萨修行时，转生为一头沙漠中的大象，为了搭救困在沙漠里被流放的东谈主，而发愿后跳崖身一火。象本生故事知名度不如六牙象本生，但这种题材在印度流传很广，犍陀罗区域佛塔或庙宇躲闪许多这类题材的浮雕（图五）。5世纪前后，印度还流行象神迦内什，然而与象本生的故事相远了。巴基斯坦斯瓦有益区出土白象运输佛陀圣骨故事石板浮雕（图六），神话白象驮负佛陀舍利而累死化作岩石，招待国王迅速建佛塔供奉舍利，公元7世纪玄奘游历印度时听闻这个神话，对白象崇敬极高。

白象入胎这个故事参预汉地后，与华文化集结，产生了止境有真谛的变化，由菩萨化成白象转世变成了菩萨乘坐白象转世，故事刻画也由“白象入胎”变成了“乘象入胎”。陕西兴平县出土的北魏皇兴五年（471）交脚佛背后浮雕中的释教故事，可能是最早的文物，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禅位于太子拓跋宏后，我方专心修佛，释教遂更变为一种相宜汉地审好意思的写意式抒发。大象、乘象孺子的面孔，到了敦煌隋唐时分照旧饱和演化成了以菩萨乘象为中心，临近围绕着胁侍、飞天、力士、孺子、莲花、云朵等，摩耶夫东谈主则不见了，仙气飘飘中乘象入胎与其他释教步地期侮起来了，敦煌北魏431窟、隋代280窟、278窟等均有菩萨乘象入胎图像，尤其是莫高窟397窟西壁龛顶北侧隋代菩萨骑象入胎最为清雅（图七），认知这类故事传入中国后得到了社会的高度招供。

烛台是释教“三具足”之一，属于四曼中之羯磨曼，饰有下垂莲花花瓣的烛台灯座有着地中海腓尼基挥霍的艺术立场，它和释教其它器物一样，成为特定时间的用器，“兰膏明烛，华镫错些”，不仅折射了那时烛光照明的盛况，何况泄气像魔力一样的光芒，让信徒不畏极重地走在追寻着它的漫漫长路上。东汉以降，“灯”运行特指油灯，“烛”则运行特指烛炬。烛台的出现，点亮了释教信徒前进谈路，世界各地都要在佛光照耀下告别昏黑，是以烛台如同油灯一样成为了释教和艺术的完满集结物。

艺术价值论

在2012年深圳市文物考古粗疏所举办的《唐东谈主用具》展览中，有定为河南巩义窑初唐“绿釉象形胡东谈主灯”，高18厘米，即绿釉两个昆仑奴骑象灯，但不是烛炬的烛台，而是用盛油多带捻的灯盏（图八），与长安出土昆仑奴骑白象造型不约而同，两个鬈发大眼胡东谈主一左一右双手擎举着大灯钵，手臂交叉抱柱高高举起，双腿卷曲互套踞坐，按照东谈主物比例来看，他们擎举的似乎是强大的圆瓮或圆缸类盛物，灯火明亮惟恐不是小油灯可比的了。这可能借用了四天王供奉石钵的故事，为释迦牟尼奉献食品，只不外不是白瓷而是绿釉陶，这又是一个昆仑奴骑象造型的生息，或是胡东谈主驯象举灯的翻版。

深圳望野博物馆也储藏一个胡东谈主骑白象的白陶烛台，与长安博物馆展出一模一样（图九）。

这种胡东谈主骑象擎举造型的烛台无疑有着前东谈主未见的好意思，南亚释教北上至华夏带给东谈主们的艺术之好意思，与释教自性心灵好意思的显化有酌量，其基本物资形态是能量，以形、色、动作、音声、笔墨等来呈现。不错让东谈主开脱苦恼能量的控制，让身心得到好意思的感受。那时释教信仰者信奉统统人命终身寻求的好意思不仅有体内的也有体外的，遍布一切大小处，白象强大威严，通灵东谈主性，还有敦煌壁画中朝圣般的六齿白象，均相宜东谈主类久远以来得回好意思的最方便工夫。是以，白象烛台、台灯的艺术就具有了疗愈、安危、洗涤灵魂的功能。陶器即使随葬入墓中，当追随葬品在彰显释教信仰的同期，照亮墓室让死者在来生持续沐浴着佛陀的恩惠。

西方的烛台爱用一双两个展示，并不是追求对称，而是代表白昼与夜晚。在伶仃的夜晚不时会给文东谈主带来抑郁感，伴跟着“孤灯”“青灯”难以哑忍的环境，更会依赖烛台灯火照明带来但愿的视觉。烛台和枝状大烛台千年来在西方的一些家庭当作躲闪元素使用，约略在皇宫、会堂等特殊地方用于增添脑怒。

烛台与烛炬一样时常用于宗教庆典和精神用途，既有功能性并具有象征性的灯光。古代灯与烛都是用灯油、烛蜡看护火的覆没来照明，故灯烛常并称，又将灯烛常用于宗教上的供奉，跟着基督教、祆教、摩尼教诸种宗教传播而使用。2011年陕西咸阳出土唐德业寺七品官尼墓葬，两方志石记录分辩为麟德元年和乾封二年，其中出土的20厘米高的瓷塑烛台，胡东谈主抱柱盘坐白象之上（图十），百里挑一在目，实为女尼生前使用过的烛台，当追随葬不舍的好奇之物入土。

相同，烛台造型可爱用东谈主的躯壳当作阐扬艺术，亦然用东谈主体的好意思感示意秘籍，器物的背后是有东谈主的，尤其是那些艺术造型的器物，创造这些器物的工匠毫不会樗栎庸材，拘束复古，为了翻新必须升迁我方的艺术造就，匠心独运，革故更始。巴基斯简洁沙瓦地区出土的合手心形大灯僧东谈主像、双手捧合手烛炬服待东谈主像等，用写实性的艺术立场标明他们虔敬恭敬之感。大象灯台当作“众宝”流行于南亚地区，在古代印度及东南亚地区只须国王材干配备大象，白象更是国王的联想坐骑，它象征效率量与刚强、均衡、千里稳与肥沃。

图十一A，东汉胡东谈主抱子绿釉烛台，选自《灯盏千年》，文物出书社第102页，2023年

图十一B，唐代胡东谈主石灯，选自《灯盏千年》第169页

中国的烛台则用蕃东谈主、胡东谈主或别的形象来躲闪造型，在青铜锻造中象征着奴仆为主东谈主服务的皓首穷经。荒谬是汉代运行就使用胡东谈主或番东谈主形象的造型，塑造大的石灯台和小的陶瓷烛台（图十一），以及青铜的灯台等艺术造型，这在广州出土汉代胡东谈主举灯造型有昭彰的实例（图十二）。

图十二，1999年广州先烈南路大宝岗出土胡东谈主托灯俑

图十三，英国埃斯卡纳都藏品汉代东谈主物擎灯的副本

认知这种汉代以来的潮水延续了几个世纪（图十三），唐代在亚洲更是有着四面八方的文化酌量，并广泛民间，举例西安文物保护考古谈判院储藏的两个踞坐大象俑，两个头戴风帽番东谈主仪表稚气，均侧身坐在大象背上，象腿粗壮，身躯硕大，天然象背上铺有圆毡垫，但他们不是昆仑奴骑象的动作，只是高6至8厘米，更像是儿童玩耍的小陶俑（图十四），却也认知唐朝坐象、骑象的形象久了民间下层浸透到各个糊口层面。

图十四，西安文物考古谈判院藏双童骑象俑

上述几件烛台于不同环境下出土，折服与各地发掘墓葬性质相关，与墓主东谈主释教信仰有酌量，但相似的艺术立场和交流的造型，炫耀那时存在着一个交错流动的圭臬，隋唐时分白象母题与昆仑奴、胡东谈主举灯，体现出时东谈主对南边风物的流露感受，而西域胡东谈主与南土大象的杂糅、期侮则显清爽他乡遐想中主不雅与浮松的要素。遐想的要素可借助传播庆典不雅进而阐明，也从侧面响应了释教的影响，寓意着骤一火后的人命之光。因而，考古出土的昆仑奴骑白象和胡东谈主骑白象烛台不可能是普通环球寒素之家使用的起居灯具，而应是有地位华堂和较高阶级的家庭使用物，应该是释教流行下受释教艺术影响的代表物。

《艺文类聚》卷八十记录晋殷巨《鲸鱼灯赋》描写罗马铜灯传入中国“写载其形，托于金灯”。林英教授所作《大秦灯——兼论古代晚期的印度洋买卖》一文，验证了3世纪广州出现的大秦鲸鱼灯、5至7世纪扶南的拜占庭铜灯、埃塞俄比亚阿克苏姆王国的拜占庭项目铜灯，以及许多同类型制作于君士坦丁堡、叙利亚和埃及的拜占庭铜灯，展示出3至7世纪印度洋买卖的新阵势。斯里兰卡考古博物馆有12世纪的常满灯什物，吊挂式青铜油灯当年置于佛塔上照明，油碗中心塑造一头大象当作储油罐，亦可省油耐烧，这种灯也曾流行于印度与西亚世界。

图十五，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品

值得深想的是，辽宋之后墓葬出土大象陶瓷烛台天然越来越多，然而大象身上再也不见胡东谈主或昆仑儿的东谈主物形象了，天然以大象为底座的烛台面孔在晚期更为流行，取“太平有象”之意，如磁州窑、相州窑、定州窑、巩县窑等均出过太平有象烛台（图十五、十六、十七）。从白象入胎到昆仑儿、胡东谈主抱灯柱再到太平有象，似乎“白象”的释教寓意越来越淡化，与祈求太平的民间朴素信仰集结，清代的瓷质太平有象烛台还当作外售瓷，出口行销国外，这已是释教艺术“华化”后包容吸纳的“新风”作品了，亦然其图像华化势必的题中之意。

图十六，英国埃斯卡纳都藏品 隋唐之际象烛台

图十七，东京富士好意思术馆藏 唐代白瓷象形烛台

文物的寻找之旅，不时使咱们沿时光之河逆流回溯，来去于扑朔迷离的久远牵记，解开每一件文物背后的奥秘，从一件件考古出土器物不雅察其立场、材质、器型、纹样、颜色等等，直面代表的文化中枢与娴雅寓意，判断娴雅协调在不同地域的艺术遗产，荒谬是当华夏汉风受到南亚、西亚之风的吹拂之时，新造型器物已不单是是他乡的祥瑞，而是入华后曲折成中土文化的艺术结晶，中外文化协调的众生相更令咱们沉迷。

（原文刊载于《好意思术谈判》2025年第1期成人酒色网，澎湃新闻经作家授权刊发，凝视未收录。）